顧傾城練完了琴，重新盥漱之後，換了一身衣服，才在小客廳裏見了張媽媽。

張媽媽雙膝一軟跪了下去，也不多說，從懷裏掏出房契地契，顫抖著手遞了出去。

顧傾城並不接，只是訝然問道：“媽媽這是做什麽？”

張媽媽早已淚流滿面，她擦了一把淚，哽咽道：“大小姐，這是襄寧侯府名下所有產業的房契、地契，還有府裏所有下人的身契，只有掌握了這些，才算是真正掌管了襄寧侯府。老夫人……老夫人叫奴婢把這些藏到穩妥的地方，老奴思來想去，只有交到大小姐手裏才最穩妥。”

顧傾城輕輕勾起唇角，神色卻淡淡的：“媽媽請起。您這話可是說錯了。我已經十歲了，還能在府裏留幾年？襄寧侯府是父親的，將來是子恒的，你不把這些交給他們，卻交給我，豈不是誤了？”

張媽媽搖了搖頭：“大小姐，說句倚老賣老的話，連侯爺都是老奴看著長大的，侯爺的為人如何老奴十分清楚，這些也不是沒交到過侯爺手上，可是交給他之前，這些東西還要厚幾倍，如今卻只剩了這麽多……至於大少爺……”

張媽媽神色一黯，沒交出去都對老夫人這般冷漠，若是交給了他，老夫人的處境只有更糟糕！她服侍了寧老夫人大半輩子，怎麽能眼睜睜看著寧老夫人不得善終？

她勉強一笑：“大少爺還小呢！”

顧傾城的目光甚至都沒有落在那些契書上，只是淡淡地道：“父親和子恒都不合適不是還有侯夫人和二夫人麽？怎麽也輪不到我吧？”

張媽媽淒然一笑：“大小姐，您就不要推辭了！侯夫人……侯夫人是不會要這些東西的。至於說二夫人，若是把這些東西交給了她，只怕過不了三兩年，襄寧侯府便會徹底改了姓！”她說著又開始重重磕頭。

“大小姐雖然年紀也不大，但是行事穩重，單看這兩個月小姐管家，老奴便知道了，把侯府交給小姐，才是最穩妥的！若是老夫人身子好了，或者大少爺長大了，小姐再交給他們也不遲。小姐若不肯收，老奴寧肯跪死在這裏！”

顧傾城微微冷笑：“媽媽這是在威脅我？”

張媽媽打了個抖，忙道：“老奴不敢！老奴不敢！”

顧傾城清冷的目光在她額上掃過：“那麽，這幌子，是做給誰看的？”

張媽媽只覺得嘴裏發苦身上發寒，正是炎炎夏日，背上卻已經出了一層冷汗。

不過她已經不敢再磕頭了，顫聲道：“老奴知錯，老奴不敢了。還請大小姐收下這些契書……”大小姐流露出這樣的氣勢她反而覺得把這些東西交給大小姐真的是最好的選擇，若是沒有幾分魄力怎麽能保得住這些東西！

顧傾城輕輕嘆了口氣，示意蓮葉過去把她手裏的契書都接過來。

張媽媽手上空了，心頭壓的巨石也好像被挪開了。

顧傾城又叫紉針：“去把張媽媽扶起來。”

張媽媽哪裏敢托大，忙自己站起身，雙膝酸軟，一個趔趄差點又摔倒了。

紉針端了個小杌子過去。

張媽媽卻連連擺手：“勞動姑娘了。只是老夫人那邊還離不開我……”又擡頭對顧傾城道，“大小姐，老奴不便耽擱，這便告辭了。”

顧傾城神色自始至終都淡淡的，聞言也只是叫蓮葉代為相送。

張媽媽走到了隨園門口，停住腳步，有點擔心的問蓮葉：“端陽公主送來的人……大小姐都收服了？”

蓮葉微笑著反問：“您覺得呢？”

張媽媽老臉微微一紅，覺得自己還真是多此一問，若是大小姐沒有收服他們，怎麽敢放心用？自己得到的關於隨園的消息也只是只言片語，涉及到正事便沒有一點有用的了。

她訕訕地道：“姑娘別送了。”

蓮葉微微一笑：“媽媽用心服侍老夫人也就是了，大小姐知道您辛苦，不會虧待您的。至於隨園的事，媽媽就不用操心了。”

張媽媽一凜，這才知道自己叫蓮心通風報信的事，大小姐一直都知道。

她忙擡袖子擦了擦額上的冷汗，囁嚅道：“姑娘放心，我以後再不會讓蓮心去凝暉堂了。”

蓮葉微微冷笑：“只怕媽媽還不知道，蓮心除了拜您做了幹娘，還跟二小姐院子裏的陳媽媽過從甚密吧？”

張媽媽一楞，隨即心頭湧上被背叛的憤怒。

蓮葉微微屈身：“媽媽慢走，恕不遠送。”

張媽媽走到竹林裏，覺得渾身都在顫抖。她本以為老夫人掌管著襄寧侯府的內院，是內院的主宰，可是沒想到，一早便遭受了背叛！

而老夫人一心一意捧在手心裏疼著寵著的二小姐和大少爺，根本早早就有了異心！

顧傾城翻了翻那些契書，不住搖頭。

房契差不多都是最好地段的，從地契上看，田地也都是良田，饒這麽著，襄寧侯府還是連年走下坡路，不得不說，顧燁真是個毫無頭腦的繡花枕頭！

再看那些鋪子，顧傾城又皺起了眉。不是地段不好，而是經營有問題，如今京城之中售賣綢緞、茶酒的鋪子不知凡幾，要想能夠盈利或者要物美價廉，或者要品類翻新。可是襄寧侯府用的還是幾十年前的老法子，這樣能盈利才怪了！

在她看來扭虧為盈不是什麽難事，問題在於這件事要不要去做。

還真是難以決斷。

直到晚上入睡前，顧傾城都沒有拿定主意是不是要真正接管這些鋪子。

朦朦朧朧睡著，忽然便覺得耳畔有呼喝之聲，她一驚醒來，擁被坐起，果真聽到外面有喝叱之聲，和鐵器撞擊之聲。

紉針快步走了過來，在帳外輕聲道：“小姐不必擔心，是有幾個毛賊闖進了侯府，如今已經抓到了三個，還有兩個在垂死掙紮。”

如此一來，顧傾城自然沒了睡意，便叫紉針服侍著自己更衣梳頭。

這裏才收拾妥當，外面也已經恢覆了平靜。

顧傾城同時也已經得知，府裏招了飛賊，除了隨園還有凝暉堂、正氣堂都受到了沖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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